我心情抑郁,但是看见小兄弟们那样兴致那样珍重,我只好假装不怎么在意。突然有个小老弟说“你也参加吧……”吓得我像在梦里撞着了啥似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不不”。
有一家诗歌刊物,大概举步维艰,版面需要赞助。一块巴掌大的版面要价一百。这天,大庆七八位写诗写得走火入魔的人聚在一堆,精心研究诗稿研究版面,他们无力或无心让别人来赞助,就掏自己的钱赞助自己。这帮三四十岁的诗人,近年在全国报刊上雨后青草般地发表作品,此次绝非发表欲望强烈才有这般举动。不知谁引进的这笔高雅的“买卖”,“买者”们心甘情愿地在出血之前心甜情蜜地包装自己即将倒贴的心血。他们没感到屈辱,他们痴心,他们大度,他们或许在想:出点钱就出点钱吧,也没给假乞丐也没给贪官,给的是咱们热爱的容易下岗的诗歌刊物,还顺便把自己多年的心血结晶公之于众,何乐而不为呢那就都乐而为之吧。
诗人哥们在一边忙活,我在另一边冷眼相看,突然觉得我是被当年的诗歌刊物给惯坏了,最终落到酸酸的心理深渊,何如我的这些弟兄们,那种豪气那种进取那种奋争那种苦苦挣扎。我为诗人们感到骄骄,联想到别的文体的写作者,小说家散文家剧作家词家曲家可能不会掏自己的腰包去发表自己的作品,他们会感到憋屈甚至叫喊起来。而诗人们竟然心室肥厚,像孩子玩积木这般坦然这般自然这般悦然!诗歌大国前无古人的悲哀与沉落,被现代诗人的宽容与飘逸轻轻就给抹去了,像哲学家抹去他眼前的蛛丝,像猎人抹去他手背不小心沾上的豹血,像拣纸壳的老头抹去那收获品上的浮泥。
哥们们说,那家诗歌刊物的主编还要来,他们正商量怎样跟他一起活动。我表示拒绝参加,表面理由是我没诗,没我的事;暗地里,是害怕。到底还是被他们整到汽车上,向火车站驶去。一路上,我祈祷,那位远来的主编是位知情达理的人,是个知道心疼诗也心疼人的人。后来知道,我的诗人哥们比较有眼力,老诗人小诗人聚在一起就像点亮灯笼过节一样,心间火热眼睛亮堂人情浑和。